這書借來了好些天了,晚上,洗完澡出來,翻看了它的起頭,就一口氣把它給看完,頭髮由濕到乾。我沒想它這麼教人悲傷,總讓我想起「純真年代」。
「我的精神所追尋的路途總是依她而成形,那時候盤據我們心頭的,我們稱為“思想”的東西,往往不過是更微妙的溝通的一種托言,不過是愛情的偽裝,愛的掩飾。」
他常對我說起思想這東西,是的,笛卡兒的‘Cogito, ergo sum.’,Ingarden的境界,三島的美。好了,別了,別再說,除非這東西真如紀德說的那樣,否則我是不願接受的,它總是把你和我隔了好遠,似乎是不管我怎麼追也攀不上你腳緣,我曾這麼急切地告訴你我的心慌,而你說,你說,我才難懂。我……你是聽不見我臉上的笑容的,也感覺不到這句話震在我心上的力道,你看得見的只是我的沉默。
你還是走了,最後。我太難懂了。
「我們的戀愛,只要少一點高傲就好了。」
難懂?因為害怕,而將之賦予大任,將之昇華為凡人無法追求的夢想,卻都是出於自己極為怯懦的心理。可是!我說我愛的也許是幻影,你就相信了?我說我做的你的夢太過理想,於是你走了。我不回應,不辯解,不哽咽,是我放棄了嗎?是我的沉默代我答應了嗎?你說你拿不定我,是的,連我都按不住我。是的,我無法擺脫這樣的個性,也就無法擺脫這樣的命運。是的,真的,也許我們的愛情,少一點高傲就好了。
「我希望一點都不提愛情,愛他而不知我愛他。我尤其願意愛他而他不知道。」
我又看見亞契坐在那街道旁的長板椅上,抬頭緊盯那扇百葉窗,直到它關閉,才像收到了他久待的訊號,起身離開。這是「純真年代」的最後一幕,這樣的愛情真是讓人難懂,不是嗎?他同芥龍一樣,擔心自己內心激烈的渴盼會怯去他們深愛的人,所以在精神上和實質生活中他們待之如琉璃、瓷器,深怕觸壞了她們而抑制熱切的心,是如此螫心磨人。於是我知道,幸福來臨時,不能親啟,只能深信它曾來到自己的門前。
「九月二十一日
『你將用我的名向天父請求的一切……』
主啊!用你的名,我不敢……
可是即使我不再祈禱,難道你因此就看不出我心中狂熱的渴求嗎?」
我想,我只能哭了,只能用哭來化解我對你思念的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