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就撞見了導師。

「老師好。」連忙地躹個禮,抬起身,眼睛還在地上,好像地板是老師。

「嗯,妳是xxx的妹妹吧?在功課上,好好加油,如果有什麼問題就來找老師,知道嗎?」

「是的,老師。」我回答地板,地板不是老師,可是總覺得那聲音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老師的坐位隔壁兩桌是姊姊以前的導師。去交作業的時候,常見她在搖頭,有時候,她身邊站著學生。大大縐縐的白襯衫掛在身上,擺下是短短的百褶裙,襪子穿得一高一低。同學說,一定是剛才穿上的,她們壞班的女生不喜歡俗俗的長筒襪,每次除非檢查,老師或管理仔召見,才從書包拿出一捲白襪。

那女學生呆站著,不管老師尖銳的音調,用教條訓斥著她,我看她眼神不在老師身上、嘴上,也不在地板上,而是在一個遠遠的地方。
 

姊姊說「幹林老師咧。」

她的書包扁扁的,有時候會從裡面拿出煙和打火機。姊姊很少說話,白天的時候,她都在漫畫和林白寫的小說裡;林白是很厲害的作家,小書店裡有一整面的櫃子都是她的書,滿滿的。姊姊帶我去,常常撿不到什麼,就叫我指,點到哪本就帶哪本。要不,讓我唸個號碼,五個數字的。

對街有兩家書店,一家寬敞明亮,一家小而昏暗;姊姊都來小的這家。姊姊說,這家書店很用心,新書進就用硬紙包夾了兩面成書套,另一家老闆都不管,書皮被翻得爛爛的。她的枕頭下會有幾本,不是藍就是紅的硬皮書;媽媽很討厭我們看紅囝冊,所以姊姊都在白天看,晚上真要看,就在被裡。

有一次書被老師沒收了,說是學期末成績有進步再還她。

姊姊說:「幹林老師咧。」
她老師不姓林,姓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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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不見了。

姊姊說,「姊不見了。」

姊姊不見了,可是我還有姊姊,我好多姊姊,只有在特別需要區分的時候,才會在前面加上序號;電話來的時候,媽媽要責備的時候,家裡沒大人要吃飯的時候。

媽媽去報警。

媽媽不喜歡警察,有一次陪她去收台子的錢,發生了衝突;那是媽媽有一陣子的生意,從鄉下阿姨那投本錢買來的遊戲台子,投一枚五元,紅燈會在四方格子裡繞一圈,對中了倍數的燈,就落那倍數的錢下來,是給小孩子玩的。媽媽要了幾台,放在附近店家的門外,麵包店和雜貨店都擺,固定時間去收錢,當然也會給店家老闆一些薄利。那一次陪媽媽去對街的一家雜貨店收錢,遇見警察。警察說,這是違法的,妳知道嗎?這是賭博的一種,給小孩子玩這種東西!妳知道嗎?這是非法的。要媽媽去趟警局,媽媽不要,這只是給小孩子玩的機器,警察把台子抱了過去,要媽媽一定得去局裡,媽媽堅持不肯,比警察還認真的臉,警察把台子往地上摔,銅板濺了一地,濺在馬路上,警察一個銀一個銀都撿去了。媽媽罵警察,他們都是坑百姓的錢來過活。

晚上了,媽媽去報警。姊姊說,二姊不見了。

我看看二姊扁扁的書包,她的枕頭下還有一本藍色硬皮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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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想寫一個故事,一個沒個性的女孩,用“別人說”來過生活的女孩會是怎麼長大。完完全全沒自己想法的內心,平舖直述所見的事情,跟著世俗的腳步去走,到最後究竟是好是壞?那陣子瘋了的一直想,突然想起一個新聞還是讀過的文章:一個婦女裸身在街上遊走,警察趕緊上前勸問,她只是笑著說我沒事我沒事,然後哭了。
 
寫這故事的原因,大概是那時常和一個要好的老師聊天,她說到自己的生活,總是要和別人一樣,別人上大學,她就上,別人畢業有了工作,她也是努力地找,別人結婚了,所以找了個人步入禮堂,然後現在小孩成了大人,時間空下了,卻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好像過往都是枉然,未來又所剩不多了。
 
她的生活在外人看來是好的,至少有穩定的工作,小孩大了有自己的造化,不必再擔心,可是一個從來沒有夢想的人,要她好好地去想自己的事,儘管時間再多,還是困難。她聽了我的一些對婚姻想法,說這樣很好,她嘟著嘴說,希望我不會跟她一樣,總是在模仿別人生活。不想她把自己想得悲哀,偶爾會去找她談談天。好奇怪,我常常看見一些長輩在我面前,反而非常孩子。
 
 
上面都是練習,不說想法只說事情的練習。想到什麼就寫,不知為何都是講二姊的事。
 
二姊,為什妳不懂自己的優勢?妳不知道自己已經贏在起跑點上了嗎?(大姊就快趕上妳囉)
我呀,連起跑線在哪還不知道咧,妳還羨慕我。現在,明明就是妳放手開始忙自己的未來的時候,妳到底還要去害怕什麼呢?
 
也許這對於妳,說不定就是個“別人說”,所以我希望這些話可以慢慢升等,得看看妳怎麼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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