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前被問了這個話題,當下聽到其實心裡翻了個大白眼,想說都是自己的孩子呀,不然是要把其中一個丟到垃圾桶嗎?不過,就在某個午後正在準備晚餐的一個程序當中,突然想起自己在懷柚子的時候也曾經很認真問過姊這個問題,而且當下的我竟然還說很難保證對第二個孩子的熱情能像對第一個那樣(還能怎樣?頂多就是老大照書養,老二照豬養)。之後再聽到類似的問題,我就會嚴正以待了,因為那通常是還沒有第二個小孩時的困擾之一罷了。

在我們的孩提時期,大人的偏心總是會在我們的心底留下缺失的一角,我們不斷窺進那一個洞,想看到得到滿足的那個自己會是怎樣的;如果到成人時那缺失還在,恐怕也成了黑洞,很容易不見自己。可是放寬心地去想,我們還能記得在其它被滿足的時刻的自己嗎?如果在缺失形成洞之前,我們如願以償,那件事是否很快被遣忘?所以,我在想倒不是要去避免讓孩子感到大人的偏心而受傷,而是教孩子如何去消化它,去思考去同理或是去衝撞它,去和對方反應,給對方解釋的機會,給自己了解的時間。

面對為了爭一口氣生一胎可以捧斗的大孫的媽媽,身為她的第五個小女兒,我的存在感是很低的。小時候非常羨慕大姊,同樣的性別但順序對了,獲得的完全不同。因為我們長得像,所有大姊的照片,我把裡頭的人指為自己,我好希望可以擁有那些,穿那些衣服,有那些關注。可是我很怕媽媽,對媽媽很陌生,媽媽遠得像天,更不敢提有什要求。小時候看媽媽總對我生氣,我一被弟弟打哭,得到的不是疼惜擁抱,而是另一頓打。我也把這解讀為,身為么兒同時為長子的弟弟,永遠就有媽媽獨天得厚的疼愛;尤其在聽了多次曾被決定要賣掉的故事之後,終於趁著青春期的叛逆怒吼回去:那為什不乾脆賣掉就好!但是媽媽像天不會回答,任由這句話在黑洞中迴盪。我知道在媽媽心中,我已經比四姊來得幸運多了,但有哪個小孩會想要被丟到垃圾桶之後,再為被撿回來而感到幸運呢?(而且我能留下來,竟是因為我爸的阻擋)

我想了不下百次,為什乾脆就不讓我存在就好?

朋友們都以為我從小就愛媽媽,是天生是自然,特別是對比酒鬼爸爸。真實內心和媽媽的關係,是去了花蓮唸書之後才不一樣;認識了顧家和娘,看見她們和媽媽勾肩搭背的樣子,我覺得好不可思議,很羨慕。直到有一次假日回家,家裡只剩我們兩個,我們兩個一起看著電視,說不出任何一句話,我著實被這種陌生感嚇到。從國中以來,我知道家人就只是必須相愛的陌生人,但當時我還是為此感到恐慌。我想要改變,先是慢慢調整自己的心態,主動去找媽媽聊天,問她久遠的故事,把以前不知道的、不敢說的都一件一件地放開。直到一次四姊的媽媽和阿姨來找家裡玩,當時不知為何事和媽媽在鬥嘴。媽媽對她們說:「她小時被我打得太厲害,以前都不敢靠近我。現在才敢這樣。」她說的時候,有一絲欣慰。我才知道,她其實都是知道的,她只是不懂得該怎麼辦而已。

那她是不是也知道,我內心花了一番努力,努力地把自己從黑洞中拔出。
我努力地不想變得跟爸一樣,因為母親的偏愛而不甘心,付出卻得不到同樣的對等而怏悵怨懟,因不被愛而自卑,然後他藉由酒精讓自己沒入黑洞,用不成人的模樣面對他的妻兒。

 

對長女和長子的關注倍加,對么兒的疼愛,老大就要無條件對弟妹擔責和退讓,這些舊有觀念留在父母那輩人就好。
每個生命都有不同,都需要我們仔細探索和認識,越認識才會愛得深。

 

我還想起一件事,在我去台中短暫照看大姊的兩個孩子時,丹曾經問我:「米粒好像比較喜歡哥哥?」我記得當時是傑森因為我一句無心的話感到難過,跑去房裡鬧彆扭,我去盧他問了好久才溝通清楚,看在丹眼裡可能就覺得我對哥哥很好,才這樣想,所以聽到這話很不以為意,就有點開玩笑的說:「對呀,因為我認識哥哥比較久呀。我認識哥哥六年快七年,可是我只認識你五年。」現在想想,我真不該這樣回答,因為丹可能有了一些想法,之後總是說:「米粒比較喜歡哥哥,阿君比較喜歡我。」
真的是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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